清欢渡：那碗永远温着的南瓜粥

老张头总说，女儿出生那天下着三十年不遇的暴雨。产房外他抱着皱巴巴的襁褓，听见护士说"六斤二两"时，屋檐漏下的雨水正巧砸在他后脖颈上——凉得他记了半辈子。

一、铁匠铺里的童话书

清欢渡打小就是个"怪丫头"。当别的孩子围着糖人摊子转时，她蹲在铁匠铺门口看火花，说像"凤凰涅槃的尾巴"；卖豆腐的老王给她块豆干，她能捧着念首"白玉凝霜脂"的打油诗。

• 五岁：用烧火棍在泥地上写"天地玄黄"，歪歪扭扭像蚯蚓跳舞
• 七岁：把过年红包全换了旧书，藏在打铁用的煤堆后面
• 九岁：第一次跟人打架，因为同学说"女子无才便是德"

老张头嘴上骂着"净整没用的"，转身却把装铁钉的木箱改成了小书架。那年冬夜我路过铁匠铺，看见他正用长满老茧的手指，小心翼翼给《唐诗三百首》包牛皮纸封面。

二、录取通知书与铁锤

送女儿去火车站那天，老张头在月台上突然塞来个搪瓷缸子："北京干燥，记得多喝水。"车开出去老远，清欢渡才打开盖子——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个包糖纸的核桃仁。

那些没说出口的话

后来我从邮局老王那儿听说，老张头每个月都去寄三次信：

1. 月初寄生活费
2. 十五号寄剪报（专门挑教育版）
3. 月底寄晒干的野菊花（治失眠）

有回他发烧到39度，还撑着去邮局，结果把给女儿的信和铁匠铺的订单搞混了。清欢渡收到张写着"王家庄李铁柱订镰刀两把"的纸条，后面附了句"南瓜粥在灶上温着"。

三、轮椅上的婚礼

清欢渡带着博士帽回来那年，老张头的风湿腿已经走不了远路。婚礼前夜，我看见他偷偷在轮椅上练习"父亲入场"的路线，反复调整捧花的角度——那束洋桔梗里藏着三朵铁皮打的梅花。

当新娘挽着轮椅把手走过红毯时，宾客们突然听见"咔嗒"轻响。老张头变魔术般从轮椅侧袋掏出个保温桶："趁热喝，你最爱的小米南瓜粥。"全场都在笑，只有酒店服务员后来跟我说，老爷子轮椅经过的地方，地毯上有深深浅浅的水痕。

如今幼儿园的孩子都知道，清欢渡校长办公室永远放着个旧搪瓷缸。春天装榆钱馍，夏天泡金银花，秋天是炒栗子，到了冬天——必定有碗冒着热气的南瓜粥，上面漂着用铁皮剪成的星星。